时空交错三场景
一.
这是4月20日凌晨0:18的巴黎。
我和朋友高宅弟坐火车从巴黎市地区回他所在大学的郊区,上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牵一条狗,男的坐在她旁边,寸头、牛仔裤,一双黑色vans球鞋。他的眼神坚定、无畏、纯净。我看得目不转睛。这就是我渴望看到的眼神,这就是我想认识的人!真想把他拍下来,然而不太合适,又想录下来。最终我觉得只要用笔记下来就好。
我想和他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原来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原始的、酷的生活。
他的耳骨上打了个耳钉,一瞬间我都也想打一个了。他看起来不像是法国人,也许是德国的?他看起来比一般日耳曼人要苍白矮小一点儿,但脸型还是有相似之处。气质上,他和我年轻时喜欢过的一个男孩子很像。
在巴黎坐地铁,尤其是回郊区的地铁,很少能见到这样酷的家伙,今晚是第一次我看到这么让我喜欢的人。他简直就是我的同类,是我遗落在过去的理想生活。我喜欢这种反叛的、坚持过自己生活的、非主流的、亚文化的人。
主流的美千篇一律。
我还想再见到他,但是换了一辆火车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
二.
我是在一场婚宴上认识他的。
那是柏林郊外的一座小巧、可爱,屋里设施布置得又格外富丽堂皇的度假别墅。我们是来参加白德昌的大学同学的婚礼。新郎是俄罗斯裔,学者。
我遇见他的时候是我们到达的第二天。也是要离开的前一天。白天,是浪漫又轻松的婚礼仪式,下午,来自全球各地的人们随意交谈着,喝咖啡、吸烟、吃蛋糕、喝酒,也有人在湖边抽大麻。还有人在游泳,有人在荡舟。这是七月的普通一天,也是天气格外好,空气格外澄净的一天。
来宾分为新郎的大学同学,以及新郎新娘各自来自于俄罗斯的家人。其中有些人早已在德国定居。他的大学同学分布各处,新郎格外聪明,他在世界上的几所著名的大学都上过学,比如牛津、普林斯顿、索邦。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正式晚宴开场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座位正好在桌子的边上,离另一个桌子很近,进出不太方便。坐在我旁边的男孩来晚了一会儿,此时桌上有点乱,他找了一会儿酒杯,没找到空的。
“这是你的酒吗?”他用英语,指着我旁边的酒杯问我。
“我猜是。”我说。
“可以给我拿一下那边的杯子吗?”他问坐在我旁边的白德昌。
白德昌把杯子拿给他。
我们交谈了几句,他说他是新郎的侄子,住在柏林。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那是一张带有明显俄罗斯血统的脸庞。一瞬间,所有从文学书里看到的俄罗斯记忆全部复活。该叫他卡莎还是米佳?一瞬间,我看到我们手挽手冲向夏季的田野,我们在湖里徜徉,那一瞬间,我爱上了他。
三.
我坐在位于第41街的纽约中央图书馆旁边的绿色小椅子上,等着朋友找我。
上一次等她,好像也是在这里,那还是几年前的冬天。
今天我有点沮丧,充满了挫折感。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我需要经过重重奋斗才能获得。我现在依然处于一个过程中。虽然有些人没法像我一样,有实现自己的才华的能力,虽然我也常常感到,一无所有。
我们去逛第五大道的商场和专卖店,越逛我越沮丧。这都是些我买不起的奢侈品,也许我一本诗集挣到的稿费,只够买其中一个或两个包。
啊,这是多么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两种价值观。我的朋友一直在劝我要华丽转身,否则再过几年读者都会忘了我。她说你应该拓宽自己,改变自己,她提了许多建议给我,有些靠谱,有些不。
我嘟囔着说我也不在乎谁记得我。
啊,籍籍无名是多么可怕!在一个我未曾征服的地方,在一个仍然被当作无名之辈对待的地方。萨特说,“在得到一切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要。”
经过了欧洲之行,再看纽约,已经有点无法忍受她的粗糙世故了。以前在这里,我经历了一些故事,这次还会再有故事发生吗?天阴沉起来,开始下雨。帝国大厦的顶端融于云雾中……什么时候会登上去,就像那部经典的电影《金玉盟》里那样。这还是未知数。纽约,再留一个惊喜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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