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闲聊录

妇女闲聊录

（刊登于《在地球上 春树旅行笔记》，2013年出版）

“我想你！想你身上的艺术气息！”
“啊哈哈哈……”
“对了我终于理解你喝伊云矿泉水了。”
“哦？”
“是这样的，我去韩国呆了一个多月，住的地方只有一个‘热的快’和一个咖啡壶，我也不敢直接从自来水管里喝水，于是每天都去超市买矿泉水。后来我发现伊云和别的牌子价格差不多，比国内便宜多了，所以我就喝伊云了。就和在国外哈根达斯都是在超市里卖的一样，伊云也没有那么高端化，也很平民。”
“确实，不过，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到达了拿伊云矿泉水洗头发的境界了吗？”她巧笑嫣然，我一向认为她特别美，是真正的三庭五眼长得都美，年轻时又是模特，还热爱艺术。她美又自然，有种法国美女的淡然，平时连面膜也不用的，更别提像那帮无聊的贵妇或者是圈内人士去美容院了。当然，无论何时，喝伊云或者是别的什么带气的矿泉水，顺便再惆怅一下下，那不是她应该有的调调吗？
就像我一个山东农村出来的孩子，走到哪儿都喜欢喝粥吃大葱蘸酱一样，她这么一个活色生香从索邦大学毕业的大美女喝矿泉水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她跟我一样，老家也是山东的。
这次她叫我到她家，是为了让我欣赏一幅她刚买下来的画。我们现在已经上升到艺术收藏者了。何时我们才能变成艺术创作者，这还说不好。
此时我想起的是那个著名的女艺术家。行为艺术的祖母，现年六十多岁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在她的行为艺术里，她用过切割、鞭挞、冷冻自己的方法，以及服用控制肌肉和心理的药物使自己晕倒，更甚至于躺在燃烧的火堆旁边被烟几乎熏死。此外，她美得惊人。她美，也不在意她的美。于是，她更加美得惊心动魄。那是种境界，就像“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想当艺术家！”
“你现在不就是了吗？”
“我们现在还只是——行为艺术家。”
“哈哈哈哈哈。”

即时性与易逝性是行为艺术的精髓之一，本质上无法由摄影、录像或装置来复制。这与写作和电影是多么不同。在出版之前，作家可以千百遍地修改自己的作品，导演可以千百遍地修改剧本，而行为艺术如同生命，一次就是永恒。
她点燃一枚白色圆形蜡烛，又给我倒上半杯红酒。她刚买下来的画太可爱了，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小猫，走在夜晚的山间。两个人的表情都是既天真又顽皮。望着那张画儿，感慨活着是美好的。这钱花得值。
她鼓励我也买一幅。我说最近没钱。“比买一个破包值多了。不就是个包儿的价格吗？”
我吓一跳。“1.5个吧。”我说。
的确。我从来没有花过那么多钱。哪怕在我最舍得花钱的阶段，买下那些奢侈品也是脸红心跳的。人的行为举止受限于他＼她的成长环境。你还能指望一个山东农村出生长大的女孩儿一掷千金吗？当然我也曾经这么干过——事后都有点后悔。
我们还是观赏点免费艺术吧，恰如阿布拉莫维奇观赏她的观众，二者恰如镜子与镜子。